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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月最让我意外的事情是,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导演,贾樟柯参与监制,蒂尔达·斯文顿主演的《记忆》在国内上映了,这部电影曾获第74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评审团奖,虽然在国内上的是艺联专线,但也是阿彼察邦导演作品首次在内地公映。
这部电影上映之后,一天时间,收获了54万票房(人民币),而它在全球上映已经两年了,全球票房也不过63万美金,在法国收获的票房也不过17万美金,因此,有人说,内地会成为这部电影的最大票仓。之所以有这样的收成,或许因为监制之一的贾樟柯导演不遗余力推荐它,并且在微博上说:“每一个从事艺术工作、学习艺术、热爱艺术的朋友,都应该来看一看《记忆》。阿彼察邦不仅是一名优秀的导演,还是一位杰出的当代艺术家。看这部电影,可以步入电影艺术的前沿地带。”
还有一个原因,大概是因为一些电影院用了出其不意的方式来宣传这部电影,打出了“如果你睡眠不好,如果你被失眠困扰,可以来看看这部电影”的宣传方式,甚至开辟了“睡眠场”。“阿彼察邦首部内地公映电影”“贾樟柯监制”“催眠电影”等等联动之下,必然会激起一些观众的好奇心。
其实这部电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平淡,对我来说,它是一部精神惊悚片。蒂尔达·斯文顿主演的主角杰西卡·霍兰德,总是听到奇怪的巨响,她于是开始寻找这个巨响的来源,由此激活了一系列的梦幻、记忆和历史。它有个深邃、神秘又意外的结尾,这个结尾显示了阿彼察邦在当下的科幻潮流里的一些感悟。
我看了两遍《记忆》,都没有睡着,反而不断想起我经常“听”到的一些声音。有一个声音,我是知道来源的。小时候在新疆,住在农机公司家属院,家属院的北边是农机公司的露天仓库。我经常带几本书去露天仓库里读,就坐在报废的拖拉机车厢里,或者农用车的车斗里,一直读到黄昏。黄昏的时候,经常能听到各种声音,有一天,也是黄昏,我清楚地听到不远的地方,有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在喊:阿那达。
这声音过后,周围一片寂静,什么声音都没有,也看不到人,不知道是什么人喊的。那个声音就被录进我心里。特殊的时间地点和气氛联动,那个声音就成了我内心的神秘音爆。
后来,我在很多地方听到类似的声音,尤其是在九十年代,New Age开始流行以后,经常在那类音乐里,听到一些世界各地的人唱或者说话声音的采样,就类似于那一声:阿那达。
举容易理解的例子:王菲的《寓言》,朱哲琴的《阿姐鼓》《拉萨谣》,还有张浅潜《倒淌河》的某个现场版,一直有个男声在背后喊叫。还有张学友的《道道道》,也隐隐约约有一个男声在呼喊。我到处找类似的声音,听到类似的声音就会走神。
有这些感受和联想,大概就够了,阿彼察邦的电影,是需要你自己拿出一些东西,来和它互动,并且为它赋予内容和意义。这是当代艺术的做法。所以,阿彼察邦的电影,其实是不需要阐述的。他在自己的作品中,标注自己的身份时,曾经用过“conceived by Apichatpong”(conceived,构想,设想)这种方式,而不是我们很熟悉的“directed by Apichatpong”(directed,导演),这细微的改变,说明了阿彼察邦的创作初衷和他对自己的认识,他的电影,就是“阿彼察邦所见”或者“阿彼察邦所想”,是热带生活意象组成的诗篇,是内心隐晦情感汇聚成的河流,观看,感受,浸入,即可。
不过,观众可不这么看,阿彼察邦的电影,一直被当做天书,“看不懂”是最经常出现的评价,其实,观众是被文艺行当的从业者苦心培育的权威主义调教得看轻了自己,相对于那些表达失常的作品,阿彼察邦电影倒是最简单的,所见的,所感受到的,就是一切。但是,对于自信和感受力被评论家们进行集中管理的观众来说,这反而成为一种艰难的事。所以,在被“专家意见”和“潮流风尚”引导了太久之后,偶然在阿彼察邦的电影里迷失片刻,也不失为一桩美事。